我们并不否认精神文明的进步离不开物质文明的进步。但是，两个文明的关系，并不是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是同步前进的。恩格斯说过：“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提琴。”他是针对十八世纪末，法国在经济上落后于英国，而在哲学思想和政治思想上都比英国先进的事实而言的。后来的德国对英法两国来说也是如此。
……
枕头上是一本翻开的《老人与海》，很新。她自己也有一本，是英汉对照的，已经很破旧了。这本书对于她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伴随着她度过 了几年艰苦的农村生活。在漫长的冬夜，在昏暗的小油灯下，她借着海明威的笔，想象着蓝紫色的大海，想象着天与海之间的雪山一样的白云，想象着一个遥远的未知的世界。海明威所展示的自然界的纯美仿佛是对于处在困境中的人们的一种补偿；他的在虚无的背景下的人的英勇奋斗很使她感动，那时，她象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切可以抓握的东西，以延续她的还没有寂灭的希望。而最使她深深依恋的，是海明威所特有的悲哀。在夏夜，当门前的河水滔滔汩汩地流逝的时候，她简直就在与这种悲哀相濡以沫。她常常想，她属于不幸的一代，这倒不在于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是在困苦之中度过的，而在于，在她还只有二十多的时候，就时时感到的对于这个世界的困惑与迷惘。这是在她刚刚步入社会时，那场不幸的动乱留给她的烙印。这种感觉始终伴随着她，悲哀也是由此而产生。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她理解了海明威。而江洋，他属于幸运的一代。在他开始认识世界的时候，世界向他展示了美好的一面；与她的时代相比，不再有束缚与桎梏，只要肯努力，他尽可以登上任何一座山峰；他们正当年华，一帆风顺，前程一片坦途；他们怎么可能理解海明威？
……
蜜糖和黄连搅在一起，结果是使人难以忍受的荒谬的味道。
……
不堪回首的往事：黑牌、屈辱、痛苦……在记忆的调色板上，粗犷地抹上红与黑的色调，像一层厚厚的凝固的血痂。现在，记忆的烛光在摇曳，她仍旧有意不去照亮那一幕。
……
人在一生中度过了数不清的早晨，可它的到来永远使人感到新鲜。
……
安琪从来不喜欢别人的安慰，接受别人的安慰含有一种软弱的、宗教的味道；而她喜欢梦，那是她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
她的初恋历时较长，双方在爱情已濒于破裂的情况下，又拖延了很久，原因在于他们不愿、也不敢相信他们曾视为神圣的情感会象冰山一样消融。
终于破裂了。雪水消失在沙漠里。
……
不期而至的邂逅多是小说家的虚构，她早已不作少女时代的梦。但是如果没有热情，如果仅仅是为了生活，是否有必要和另一个陌生人同住在一间房子里。
……
是打击使她变得脆弱了，以至任何一个微小的帮助都会使她感动。
……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她忽然感到自己的狭隘与消沉。他象一股清新的风，吹向她布满阴霾的心境，露出一角晴天，阳光射入——像一只孩子的眼睛在闪烁。
……
如果土地贫瘠，再努力也不会结出果实。
……
现在，你想要忏悔了，可这是你的需要，不是我的需要，宗教是一种多么简捷、多么自私的方法：一个人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悔悟了，也许是真心悔悟了；于是，他把一生的行为留给了世界，而把由于忏悔所得到的宽恕留给了自己。于是这个世界依然故我。
……
幸福并不取决于个人生活的顺利。幸福取决于人的某种认识，取决于心与心的关系。
……
淡淡的哀愁像一片透明的薄云在他的眼睛里迅速地飞过。然后，又是晴朗的天空，呈现出灰蓝色。
……
在已经逝去的十年——那些日子已在记忆中被压成一片枯叶。
——乔伊《蓝色的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