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商旅通途,或人烟密集的僻静处,或村落稀疏的歧路旁,或等舟待渡的江河边,多有凉亭、茶亭、风雨亭屹然拱立,供过往行人客商歇脚纳凉、避雨饮茶或亲友迎送话别。各亭楹柱,往往镌刻联语,或写景状物,或叙事说理,或晓喻劝勉,或插科打诨,形象生动,妙趣横生。
浙江吴兴八里店,道旁茶亭联曰:
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
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
长途跋涉之后,进入茶亭,不分生熟,谈南道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饮茶之后,汗息渴止,轻松登程,各奔东西。此联真实地道出了茶亭的作用和意义。既写出了眼前景物,又含佛道禅理,言近而意远,余味无穷。
福州南门处有一茶亭,柱联写道:
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
来匆匆,去匆匆,饮茶几杯各西东。
好山多情,好水无忧,置身青山绿水间,超然物外,其乐无穷。然而,过往客人总是来去匆匆,有心饮茶,无意赏景,令人遗憾。
山西恒山有半山亭,其联云:
遵道而行,但到半途须努力;
青心不远,欲登绝顶莫辞劳。
“欲登绝顶”,须矢志不渝,持之以恒,好逸恶劳,浅尝辄止,只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登山如此,求学创业亦然。
湖南祁阳有一亭联曰:
后会有期,此后莫忘今日话;
前程无限,向前须问过来人。
话别瞩托贵在坦诚,忠言谨记,莫作小人,免得日后无颜相见,来日方长,虚心求教,以防走弯路。这实在是经验之谈。
贵州织金有且住亭,楹柱联曰:
步步登高,于斯且住;
遥遥直上,别有可观。
“且住”是为“登高”,暂时休整是为了大踏步前进。只要勇于攀登,不懈前进,就一定能够到达可观的境地,实现远大目标。
贵阳城外图云关,为古驿道必经峡口。山上有凉亭,其联云:
两脚不离大道,吃紧关头,须要认清岔路;
一亭俯视群山,占高地步,自然赶上前人。
此联励人警世,一语双关,既写群山岔路的自然风光和行人旅途的艰辛,又寓含深刻的人生哲理:世途多歧路,关键时刻须把准方向,只要高瞻远瞩,奋发进取,不懈努力,方能赶超前人。
甘肃玉门关之南的阳关,位于河西走廊的西端,是汉代设在“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此处有阳关长亭。镌有楹联:
莫愁前路无知己;
西出阳关多故人。
此联集唐人诗句而成,上联语出高适《别董大》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是鼓励朋友放心登程,途中会遇到志同道合者。其下联源于王维的《渭城曲》:“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亭联仅改“无”为“多”,便与上联相得益彰。
新疆伊犁有过复亭,系清代为谪官而设的路亭。内地官员被谪戍至伊犁或应召返回,一“过”一“复”,均经此处。刘凤诰所撰亭联云:
过也如日月之食焉;
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此联集《论语》、《周易》文句,其意是:人犯过错,犹如日蚀月蚀,错了人人都看得见;改了,人人又会尊敬他,改过自新获赦或复官而归,路经此亭,可深感天地之心公正。
随着交通事业的发展,昔日的凉亭已不多见,但亭柱楹联至今仍吟之有趣,品之有味,隽永悠长。
(吴济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