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在造句炼意上,往往十分讲究美感和自然,但有时也将一些句子故意颠倒用之,突破常态从而使整首诗出神入化地跳出来,以至大有情韵倍增,意趣无穷,令人赞叹不已的艺术效果。如王之涣《登颧雀楼》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句,其中的“黄河入海流”,原是是“黄河流入海”,就显得平铺直叙,呆板无奇,改成“黄河入海流”之后,便给人以一种气势开张,意境浑伟的感触,把个黄河之水奔腾咆哮浩荡汹涌一泻千里的豪迈激昂的场景描绘得尽致淋漓。又如刘禹锡的《石头城》诗句:“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前面一句的原来顺序是“旧时淮水东边月”,意即“在旧时很繁华的淮水东边有月亮升起来了”,如是这样,读起来就味同嚼蜡,且又淡而无味,颠倒顺序后不仅平仄正好与下句对应,而且使句子在音节上呵成一气,声调优美,抑扬顿挫,尽在其中。
被称为“诗圣”的大诗人杜甫,在许多诗中也是常常运用词序颠倒的手法,而且用得自然得体,毫无牵强斧凿之痕,故王彦辅高度评价杜公:“子美善用故事及常语,多颠倒用之,语峻而体健,如‘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之类是也。”其中提及的两句诗,原意不过是“今夜露白,故乡月明”罢了,但经大手笔颠倒重新组合后,意境深邃,诗味醇厚,感情愈发浓烈,令人百读不厌,成了千古传诵的名句。又,杜甫的《秋兴八首》中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更是妙用词序颠倒的范例。原序是“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诗人将宾语前置,提宾为主,将“香稻”、“碧梧”提前,使后面组成“鹦鹉粒”、“凤凰枝”。鹦鹉象征可爱,凤凰借喻美好。这样,句意就高调了香稻粒的宝贵,突出了碧梧枝的优美,引起了读者美妙的想象,开掘了诗意的深度,富有情致。
唐诗运用词序颠倒,也有一定的规律,或为了押韵,或出于平仄,或顾全对仗,或依据音节,不一而足,全凭诗人在广阔的创作天地里自由驰骋,任其驾驭。如白居易的《长恨歌》中“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就是因音节节奏的需要而颠倒为之的,这两句诗句的原顺序是“行宫见月色伤心,夜雨闻铃声断肠”,读起来不仅音节低缓,而且拗口,改成现句后就行如流水,音律优美,琅琅上口。
唐诗中词序颠倒的手法如运用得好,就会化平淡为神奇,避呆板而成精句。
(阿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