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两朝,诗者如云,诗歌如雨。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陆游等洋洋洒洒,诗作万千,猜想他们就着诗穿衣吃饭骑马上船醉酒栽跟斗,诗是生命,诗是生活……今人随口怕背不出几十?
依笔者眼光(不强加旁人),有几人的单首诗影响力不逊色前几位。注我册者: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贺知章《咏柳》,王湾《次北固山下》,崔颢《黄鹤楼》,还有宋代武将岳飞的《满江红》。前辈一定在最佳状态下创作,诗才得到最大迸发!
一个人,一首诗,脚踩时光浮桥历史铁索,嗖嗖而过。被千百年千百个选家吟咏把玩,苛刻挑剔,落墨圈定;又被历朝历代读者颔首认同,此乃诗者读者之大幸矣!
陈子昂,寿短诗少,大多数人看到的就《登幽州台歌》。这首诗膝上三寸短得不好意思再短,拢共四句二十二个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蕴含其中抱负情怀却久远阔大深长。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把春江月夜景色一网打尽,此诗可乐可舞,锻炼读者想象力。笔者喜欢诗开头两句端庄宏大“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诗中两句天真问询“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结尾两句的收束与笃定“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人人皆知贺知章《咏柳》精妙在最后一句,保不准老贺写诗时,老婆在旁边动剪子做针线,于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破障而出。
王湾《次北固山下》笔者极为喜欢。尤其第二联“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摘引率极高,如同陆游另一联“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第三联两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除却对仗自然工整,还有那么点哲学。日从夜生,春孕残冬,看似对立,其实你我互在逐渐转化。
崔颢《黄鹤楼》。一看题目,读者满含好奇,黄鹤在哪儿?谁人胆大不打招呼不请假骑上就走?空落落一座楼,情何以堪?观景吧,虽无鹤飞仍有景可赏,有诗情可觅。
大体诗意加上好的表达,谁先写就是谁。李白不傻,自忖未必能比崔颢写得好,给黄鹤楼留地儿——连接自己一段佳话,给诗坛留地儿,才有群星璀璨众星捧月之盛唐气象。诗多,诗人多,好诗才可能多。
宋朝武将岳飞除抗金故事家喻户晓,那首《满江红》也诵读者众。这首词壮怀激烈,气场强大;作为文学情感饱满才华飞扬,“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读者很快被带入词的语境。“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连接的历史历历在目。近千年过去,秦桧至今不敢从汹汹民意的钉板上爬起,为历史判决翻案(有人想也是偷偷摸摸),上溯岳母刺字(最早名人文身):精忠报国。一个大词,一个好词,谁敢翻过来试试?
古典诗词的传承真是奇妙,总有什么集体记忆相通与共同,好比电缆线的铜芯镶嵌其中。千百次季节流转,万亿遭雨雪冲刷,诗人籍贯身世可忽略,甚至名字可遗失,诗留下了。留下就好。一诗一世界。
(高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