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术”这个词语，我是收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与神话较量的人》时第一次听到。这期的《新闻调查》实际上是对刘姝威的一个个人专访。是她在《金融内参》上发表《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的600字短文，从而击碎了蓝田业绩高增长的神话。“太学术”，是蓝田一位主要领导对刘姝威多次提到的词语，他不止一次地对刘说：“你太学术了！”而在这次记者的调查中，我们又一次领略了刘的“太学术”，因为她多次与主持人进行心理交锋，比如主持人说：“你说呢？”而她会反问：“你说呢？”——“我问你？”“我问你！”这显然都是“太学术”了，象这样直接与主持人“顶嘴”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以至使我很“震惊”。而“震惊”，则是刘在这次调查中多次提到的词语——“我很震惊”，“我非常震惊”，“我的震惊比……还要震惊”。
就象股市里有“异动股”一样，汉语里也有“异动词语”，“太学术”就属于这样的“异动词语”，它的词性搭配不合常规，但你要琢磨起来还挺有嚼头，就跟我们说“这个女孩儿‘很阳光’”是一样的，“很阳光”也不合规矩，可我们知道那就是青春亮丽的意思。
那么，“太学术”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还是来看一些事实吧：刘姝威在研究中发现，蓝田股份已经失去创造现金流量的能力，是一个空壳，刘姝威说，“这不是我得出来的结论，所有的银行都会得出来”，可在她之前，没有银行得出这样的结论，一笔笔的贷款还在向蓝田“输血”；她发表短文的刊物是内部刊物，报送范围只限于中央金融工委、人民银行总行领导和有关司局级领导，她竟没有料到这份刊物会落到蓝田人的手中；更没有料到人民法院会“拿着蓝田窃取的国家机密作为证据”来立案；又没有料到的是，那份刊物发表了一个 “《应立即停发蓝田股份贷款》一文纯系作者个人观点”的声明，她竟一无所知，而是蓝田的人来告诉她；还有，她没有料到，她递交有关领导的对蓝田股份的分析报告中，说明了当初文章中的100字的现场描述，是引自《粤港信息报》记者苏征兵的一篇文章，而随后苏征兵就被蓝田起诉了……。
种种在蓝田某领导看来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而刘姝威却一再“震惊”；在蓝田某领导看来极易摆平的事儿，刘姝威却硬给“卡”住了。所以蓝田某领导认为：刘是生活在“学术”世界，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他本来也许想用另外三个字来评价她，可是终究还是比较客气地对她说“你‘太学术’”了。如果至此你还不明白什么叫“太学术”的话，那就看看他在与刘刚见面时说的话吧：刘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因为你关心蓝田”，“凡是关心蓝田的人，我会从各种渠道找到”。请注意这里的“关心”——对方在那样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心境下，还能找到这么个“温暖”的字眼儿，其暗含的机锋，与“太学术”是一样的。所以我想，谁又能说蓝田相关领导没有文化教养呢？
然而，刘姝威毕竟是“太学术”的刘姝威，作为著名经济学家陈岱孙、厉以宁的学生，她记住了导师“与祖国同甘苦”的教导，面对种种的不正常，面对威胁和恫吓，震惊之余，她虽然也在反思自己的“学术生涯”，但并没有退缩。当她说到准备“以死相拼”时，我分明体会到了在她身上所体现的真正的中国知识分子自古而有、一脉相承的“匹夫不可夺志”的浩然之气！
起初看节目对刘“太学术”的“震惊”，此时全都化作了对刘的一腔感佩之情。同时，脑海里顿时冒出了鲁迅先生说过的几句话——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
（杨新华）
2002年3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