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孔夫子听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我没有他那么高的音乐修养，但凡有肉吃，在我听什么都是美音雅乐，要不说是俗人呢。尽管如此，若让我亲自操刀以割，还是下不了手。记得小时候，父亲宰杀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让我揪住它的两个翅膀，父亲用菜刀刚在它的脖子上一抹，我的手便开始哆嗦个不停，它也便一挣扎从我的手里逃脱了出去，脖子上的血沥沥拉拉地往下掉，弄得满院子都是血点子。后来在吃鸡肉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闪回它被杀时痛苦不堪的景象，可毕竟那时候吃回肉不容易，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人有时候真的是很残忍很自私。
孔夫子还有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也仅限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要人们学会“换位思考”，如果对动物也如此——我们自己不愿意死，动物们想必也不愿意死，免了罢——日久天长我们的嘴里还不淡出个鸟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动物就可以无所顾及，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讲“人道”。
很多动物都是很有灵性的，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小时候听父老乡亲讲，牛和羊被卖到“宰锅”上，当屠夫去牵它们的时候，它们会本能地向后退，或前腿跪地双眼流泪，这是因为屠夫身上的气味使它们有了不祥的预感。前些时候看到的一则报道更加印证了这一说法：一个孩子看到菜市场里的鸡下的蛋特别小，就产生了好奇，与其他孩子一起到菜市场和屠宰场调查。结果发现，菜市场的鸡因为经常看到同类被宰杀而紧张恐惧，因此便产出不正常的小鸡蛋。在屠宰场的宰杀池前，当一头猪被宰杀时，周围待宰的猪都背向这头猪，本能地躲避，不敢目睹，不少猪吓得全身哆嗦。于是，他们发出呼吁，恳请人们善待动物，不要在活的动物面前宰杀动物。
如果说，上述宰杀还属条件所限，不存在虐待动物的故意的话，而有些利欲熏心人的所为，别说连“人道”算不上，就连“畜道”也不够格，令人发指。中央电视台曾对广东的生猪注水现象曝过光，从电视镜头中可以看到那是怎样的残忍：几个壮汉强行按住一口猪，硬掰开猪嘴，把一根粗管子塞到猪嘴里，直到腭喉部，然后再强行加压，生生往猪的体内灌进四五大盆黄稀汤样的所谓饲料。被灌注后的活猪一个个肚子像个大球，腿脚哆嗦、站立不稳，奄奄一息。如法炮制的还有山东的注水牛。更为可恨的是，有的不法商贩为了防止猪拉屎“掉秤”，竟然还往猪屁眼里注入水泥！
再回到“吃肉”上来。我们的“吃”文化世界闻名，一般讲求色、型、味俱佳，而吃肉则还要讲个“鲜”字，以现宰现做为“上乘”。因此，在我们的所谓“饮食文化”上，曾经有过不少刁钻古怪的对动物施虐的肴馔做法：从活牛身上取肉现炒，生吃猴脑，吃“三叫鼠”，泥鳅钻豆腐……。据说有一道菜叫“烧鹅掌”，为武则天时张昌宗兄弟所创。特制一大铁笼，内置铁板，下燃炭火，旁置一酱料，把活鹅关进笼中，鹅因铁板烧烫，不得不乱跳，又因口渴，猛喝一旁的酱汁，愈渴就愈喝，直到满身汗腺充满调料的味道，此时它的脚掌也被烫得红肿发胀。清代李渔是美食家，在《闲情偶寄》中，当谈到有人向他介绍与上述大同小异的鹅掌做法时，也难抑愤恨之情：“物不幸而为人所畜，食人之食，死人之事，偿之以死亦足矣，奈何未死之先，又加若是之惨刑乎？……地狱之设，正为此人，其死后炮烙之刑，必有过于此者。”
梁惠王看见将要去衅钟的牛，“不忍其觳觫”，便让“以羊易之”，孟子认为他有恻隐之心，“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当然，孟子的话是要人们在思想观念上要有仁爱之心，其约束力则要大打折扣。美国等不少西方国家都有《反虐待动物法案》、《动物福利法案》等，我国在这方面的立法也已初露端倪。相信只要有了关注，国人对待动物也会常存慈悲心，即便不是“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但精神肯定会越来越文明。
（杨新华）
2002年11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