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译害意 意译益意
——古典诗词今译小札
中国古代诗词歌赋,特别是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共同的瑰宝。我们今人要继承和光大这笔文化遗户,首先要阅读和传播它们。但对多数国民来说,阅读有困难。这就需要翻译成白话文。古文,包括古诗词今译,有两种方法,一是直译;二是意译。
郭沫若、余冠英等著名诗人、专家,均曾多次提出过不能偏重于直译,应同时注意“意译”。但在直译保险、容易的观点驱使下,只见直译,不见意译。令我欣喜的是,我的上海社会科学院的学长包杰先生,经多年潜心治学,于十年前出版过一本《唐诗意译新探》,前不久又出版了它的姊妹篇《宋词意译新探》。二书之间,还曾出版过《宋词意译百首》。这是一项长期坚持做下来的,具存开拓意义的工作,包兄可谓一头拓荒牛呢。
诗,这种文学样式是用极其精炼的语言和较为短小的篇幅,来再现生活和抒发情愫的,特别是中国古典诗歌更浓缩更集中更具跳跃性。而词,作为一种比诗更新的文学样式,其特点是同音乐紧密结合,用于配乐演唱的,比诗更多受到篇章、字数、音韵、格律等等的限制,用词造句更精炼、概括,更具跳跃性。现代人写古诗难,写古词更难。所以毛泽东主席不主张青年人学写古诗、古词。要用当代白话文直译古词,比译古诗更难许多倍。很难把古词的内在涵义与原汁原味的神韵表达准确、完美,甚至还往往剑走偏峰,误人子弟。
直译古词,是一个吃力而不讨好的工作。综览不多的直译版本,多为宥于原文,言不由衷,辞不达意,意犹未尽之作,甚至有以新诗语言作译文的,不伦不类,更使读者如坠入五里雾中。
包杰主张意译为主,又同忠实于原文并行不悖。这就是说,是在深入研究古词的背景、涵义,忠实于原作的基础上,发挥文字表达的回旋余地。并非牵强附会,随心所欲的增减、肢解、妄自涂饰。 直译害意,意译益意。
下举包杰的几首译词为证:
A、 辛弃疾《粉蝶儿》下片:
“而今春似,轻薄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实际上,“把春波”的前面,有一句“恨不得”的潜台辞。而“相候”的结语后面,又有“枉自多情等候你再来,却仍是这般无情!”的潜台辞。但有一种直译本却把最后两句按图索骥,直译成:“把春波酿成美酒,伴守着清愁儿在那里等候。”与上文联系起来看,就变得莫名其妙了。
B、 辛弃疾的《太常引》上片: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姮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其中二、三句,有的译本竟然直译为:“头上的白发不断增多,好像在欺负我,该怎么办呢?”而实际上,问嫦娥的后面,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你为什么青春常驻,我又为什么头发早白,仙凡相较,何以如此的不公平呢?”如果直译为好像问自己,又好像问嫦娥,而且似乎要嫦娥告诉他白发欺人的原因,那就有些东拉西扯,近乎可笑了。
C、吕本中的《采桑子》上片: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第一句的前面,应该意译成:“盼郎君,江楼遥看中天月”。底下才接得上她如何见月抒怀。“江楼”所指应是望江楼或楼阁的泛称,代指闺阁。乃是点明主人公起兴的环境。但有几种译本直译成“江边的楼阁”。试问,江边楼阁的月亮又有什么典型意义呢,令人费解。实际上,它是受格律限制,不能用“团圆月”代替。“江楼”于此处只是一个语助词的作用。还有译为“在江楼对月”,另有译为“看江边的楼阁”月亮。单就对“江楼”二字的译法,就可看出直译与意译的利弊得失了。
意译的目的在于使读者全面领会词意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意境。便于读者了解词的内容,体验玩味词的意境,增进审美修养,陶冶健康情操。
胡云翼在其《宋词选》前言中有言:“前人致力于词的注释,成果不如他们的致力于诗,这方面的资料比较缺乏。同时,对于初学者来说,词意的疏通还有其特殊的困难。”
包杰先生的《宋词意译新探》,选词一百零六首,由学林出版社印行,同“突出政治”的传统选本内容大不雷同。大多为内容基本健康,艺术上比较优秀的佳作。不仅有意译,还有注释、评论。对于词的初学者来说,无疑是一个阅读佳音。
我希望有更多的古典诗词专家、学者,有条件的都来做意译工作。
(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