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是我国的一个传统节日,是仅次于春节的一个大节日。吃月饼、赏月,是各地过中秋节都有的两项主要内容。但年龄及经济条件,都会对节日情绪及娱乐内容产生影响。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到这个节日,除了会触动以前过中秋节的的记忆,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对过这个节日的兴致越来越淡了。
小时候一年吃不了几回白面,所以从五月端午吃了粽子,就开始指望八月十五了。每到中秋节的那天晚上,母亲会烙几个糖饼,让我们姐弟四个解解馋。吃了饭,还有个重要项目就是拜月。母亲会把小几桌放在院子里有月光的地方,摆上糖饼和梨或者苹果,还要焚香向着月亮拜祷。好容易等仪式完毕了,我们才会一人分得一个梨或苹果,然后再高高兴兴地去找小伙伴们玩儿。
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上,街上也就热闹起来,孩子们的吵闹声和喊叫声会传得很远。中秋节前后的那几天,我们通常会玩一种叫“藏牢没儿”的游戏,实际上也就是捉迷藏。八月十五当天,肚里装着好吃食,又赶上那样好的月光,就会有更好的玩兴。一大群孩子按人头划分为两组,然后“锤子剪子布”地决定哪一组藏、哪一组捉。藏的一方,会临时到一旁召开个小会儿策划一下,比如谁谁谁家那个空院子靠墙有一溜柴禾,“你和他藏在那儿”;谁谁谁家的碾盘下面,“你们仨可以藏在那儿”……。孩子头儿部署完毕,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孩子头仍会留在原地监督着那一组,直到他觉得他那些“士兵”们都已潜伏起来后,才会飞快地跑走,一直到他觉得可以从容地摆脱“敌人”后,才会扯着嗓子喊一声“开——了”。按规定,这一方只有在听到这声喊后才能开始捉,只要找到了对方哪怕是一个人,并且捉住了,对方就算输了,然后捉、藏互换,重新开始。捉的一方,通常也会有孩子头儿布置,兵分几路去搜。由于游戏开始就得斗智斗勇,所以玩起来总是兴趣盎然。有时“鬼子”就从眼皮子底下走过也没发现,就会颇有几分得意。当然,有时有的孩子刚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就按捺不住了,“哧哧哧”地憋着笑,身子抖得象筛糠。若被对方觉察,就会听得一声“在这儿”,霎时间笑声喊叫声立刻乱成一团。
几个回合以后,如果一方觉得乏味或想睡觉了,也不忘戏弄一下对方。藏的一方的孩子头儿煞有介事地开会部署,但他却小声说的是“都回家睡觉吧”,然后他一声“开——了”,也回家睡觉了。这边搜半天不见任何风吹草动,才知道上当了,于是也只好兴味索然骂骂咧咧地回去睡觉。当然,有时藏的一方藏半天也不见人来,才知道对方是回家睡觉了,于是也纷纷走出来,责骂对方的不仗义。就是在这样不断相互报复和不断修好中,中秋节的一轮圆月逐渐变成了缺月,小村的晚上也听不到“开——了”的喊声了。
有一年,家里刚卖了一头猪,父亲的手头稍微宽裕了一些,快过中秋节了,父亲就想着给一家人“改善”一下生活,买二斤肉解解馋。那时候还时兴吃肥肉呢,听说邻县县城卖的肉“膘子厚”,父亲八月十四一大早,就骑着破自行车向四十里开外的邻县县城出发了。一家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一想到明天就能吃上肉,大家言谈举止中都有着掩饰不住的高兴。可是到了下午,天却忽然下起雨来,都傍晚时分了,父亲还没有回来,雨却越下越大,一家人的心也变得湿漉漉沉甸甸的了,做好的饭谁也没有心思吃,母亲更是不断家里家外地走来走去。
约摸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父亲才浑身湿淋淋地推着车子回来了,我们上前赶紧先把车把上的肉摘了下来。母亲则急忙让他换下衣服,并做了疙瘩汤放上了姜末。在父亲吃饭的时候,母亲才问起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父亲说,买好了肉正要往回返的时候,却发现存自行车的车码子和自行车钥匙全丢了。后来想起我们村嫁出去的一个姑娘在百货商场上班,找到人家作保人,一直到天黑在没人认领的情况下,才让把车锁撬开,冒雨往回赶。到汦河边的时候,河里又来了水,只好摸黑沿着河岸向下游走了六七里路才找到桥。讲述完他的“传奇”经历,父亲还故作轻松地感叹道:你看吃顿肉容易吗?!
第二天,中午从学校回来,却没有闻到肉的香味儿,跑到厨房问母亲,怎么还不炖肉?母亲说“不是让你吃了吗”?我知道母亲是在开玩笑,追着问,母亲便指了指丝瓜架下,说,那是“米”(囊虫)猪肉,埋了。父亲还没有从地里回来,母亲嘱咐我们几个,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要提肉的事儿。父亲回来,母亲先迎上去接过他手上的农具,然后小声地向他说了几句话,父亲的脸上闪出一丝苦笑,却一句话都没说。我们知道父亲不高兴,那一天无论是吃饭还是干别的,我们都很小心翼翼,生怕会惹怒父亲。而我的眼睛不知往丝瓜架下瞄过多少回。
以上这些,就是留在我脑海里的儿时过中秋节的记忆和故事。说话又要到中秋节了,一样的圆月,却没了儿时过中秋节的那种兴致;别说是中秋节,就是平时,现在谁还把吃肉看得那么郑重其事呢?可我的父母亲却早已先后过世,那种“子欲养亲不在”的心痛,让人总不能释怀,尤其在这样“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日子。
(杨新华)
2002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