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的井蛙之见，我觉得我们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具月亮情结的民族，没有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对月亮如此情有独钟。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月兔捣药的传说开始，以至到后来还有了中秋节，有了专门玩月、赏月、祈月、拜月的节日，我们对月亮真是宠爱有加。由于种种美丽的传说，月亮也便有了不少的代称：银蟾、蟾宫、婵娟、广寒宫、玉兔、玉盘、冰轮、金镜、素娥等等。至于诗人以月亮牵动诗思之作，更是举不胜举。
古时候，除了狩猎有得，或稼穑有获，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庆祝一番，算作一种娱乐活动以外，夜生活一定乏味得很。如果再无人相伴，就更是寂寞难耐，这时候看看天上悬挂着的月亮，就不禁会让人浮想联翩。但在《诗经》里，除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之类的句子，还看不出有对月亮单独描写，或以月亮作为景物烘托情思的作品。这类作品的出现是在西汉时期的《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在这两首怀人之作里，明月为人物的出场，烘托出了一种幽静寂寥的环境氛围。后世诗人对月亮的种种奇思妙想，诗情画意，可能均滥觞于此。
面对着经常出现的生离死别，那种对人生无常的空幻感，时常会涌上古人心头，明月的永恒和人生的短暂，让人思接千古满怀惆怅：“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是唐代诗人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的感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这是李白在《把酒问月》中的感触；“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是苏东坡在《水调歌头》中，面对明月的遐思畅想。而在《前赤壁赋》中，当“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时，他借客之口道出：“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表达的也是这样的怅惘之情。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当一轮明月升起，由于在极广阔空间中的人都可以看到，所以诗人以明月为介，抒发思乡怀人之情的作品便几成定式。南朝谢庄的《月赋》中，就有“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的句子。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清新自然，不着痕迹。“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是杜甫《月夜》中的句子。诗人身陷敌中，而妻子儿女却在鄜州，他看到长安之月，却想着妻子在鄜州也在看月想念着他，一个“独”字便充分展示了两地同时思念之情，与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茉英少一人”，在创作手法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苏轼在《水调歌头》中将这种情思概括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遂成千古绝唱。
可以说，在我国古典诗词中咏月诗词随处可见，其中尤以中秋节赏月题材者为多，而王建《十五夜望月》中的“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之句，在这些诗词中脱颖而出，广为人知。至于古典诗词中以明月写境衬情的句子，更是俯拾即是：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表现的是一种壮阔意境，欧阳修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则表现的是一种温馨氛围；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表现月的静态，而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则写出了月的动态……。
说到写明月的诗人就不能不提到李白，有人统计，他一生创作了1044首诗歌，其中有320首写到了明月。除了上面介绍到的，还有象“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以月为友，表现自己高洁而孤寂的情怀；象“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是以月为信使，传达自己对友人的关爱之情……。另外，还有“望月”、“弄月”、“步月”、“揽月”、“舞月”、“待月”、“劝月”等等。在这些诗词中，都充满了浪漫主义的瑰丽想象。所以后人附会他醉后扑月、溺水而逝的传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杨新华）
2002年9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