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处】
昔者，晋献公使荀息假道于虞以伐虢。荀息曰：“请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以赂虞公，而求假道焉，必可得也。”
献公曰：“夫垂棘之璧，吾先君之宝也；屈产之乘，寡人之骏也，若受吾币而不吾假道，将奈何？”
荀息曰：“不然，彼若不吾假道，必不吾受也；若受我而假我道，是犹取之内府而藏之外府也，犹取之内皂而著之外皂也。君奚患焉！”
献公许之，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为庭实，而加以垂棘之璧，以假道于虞而伐虢。
虞公滥于宝与马，而欲许之。宫之奇谏曰：“不可许也。虞之与虢也，若车之有辅也。车依辅，辅亦依车，虞虢之势是也。先人有言曰‘唇竭而齿寒’。夫虢之不亡也，恃虞；虞之不亡也，亦恃虢也。若假之道，则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奈何其假之道也！”
虞公弗听而假之道。荀息伐虢，克之；还，反攻虞，又克之。荀息操璧牵马而报。献公喜曰：“璧则犹是也，马齿亦薄长矣！”
——《吕氏春秋·权勋》节选
【译文·故事】
以往，晋献公让荀息向虞国借道好用来伐虢国。荀息说：“请用垂棘所出的玉璧和屈地所产的良马，来买通虞国国君，再向他请求借道，一定可以如愿。”
献公说：“垂棘所出的玉璧，是我祖传的宝物；屈地所产的良马，是寡人的好马，如果接受了我们的财物却不借道给我们，那时怎么办？”
荀息说：“不是这样，他们如果不借道给我们，一定不会接受我们的财物；如果接受了我们的财物借道给我们，这就像从内库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在外库一样，像从里面的马厩牵出的马牵到外面的马厩一样。您害怕什么呢？！”
献公允许了，就使荀息以屈地所产的良马作为贡献物品，再加上垂棘所出的玉璧，来向虞国借道而伐虢国。
虞国国君贪恋宝物和良马，准备答应这件事。宫之奇劝谏说：“不可答应啊。虞国与虢国，就像车有车辅一样。车依靠车辅，车辅也依靠车，这就是虞国和虢国的处境。以前的人说过‘嘴唇没有了牙齿就会寒冷’。虢国不亡，依靠的是虞国；虞国不亡，也依靠虢国。如果借道给晋国，那么虢国早晨灭亡晚上虞国也会跟着灭亡。为什么要借道给他们呢？！”
虞国国君没有听宫之奇的话借道给了晋国。荀息讨伐虢国，拿下了虢国；回来，进攻虞国，又拿下了虞国。荀息拿着玉璧牵着良马向献公报喜。献公高兴地说：“璧还是那样子，马的牙齿稍长了一些。”
【释义·点评】
这个故事出自《吕氏春秋·权勋》。《左传》、《韩非子》、《谷梁传》等书上也有记载。
春秋时候，晋献公想要扩充自己的实力和地盘，就找借口说邻近的虢国经常侵犯晋国的边境，要派兵灭了虢国。可是在晋国和虢国之间隔着一个虞国，讨伐虢国必须经过虞地，需要向虞国借道通过。于是荀息劝说晋献公，拿出宝物和良马来拉拢虞国国君。虞国大夫宫之奇听说后，向国君劝谏，他把虞国和虢国比喻成嘴唇和牙齿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没有了嘴唇，牙齿也保不住。可是国君贪恋人家的宝物和良马，根本听不进宫之奇的话。宫之奇知道虞国离灭亡的日子不远了，于是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虞国。 果然，晋国军队借道虞国，消灭了虢国，随后又把亲自迎接晋军的虞公抓住，灭了虞国。
“献公喜曰：‘璧则犹是也，马齿亦薄长矣！’”这一句非常生动。在《谷梁传》里则更为传神：“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荀息作为这一事件的运作者和具体执行者，在成功后向献公报功，这样一句话，便把他的得意之态写得活灵活现了。“马齿”后来也便用作人岁数的代指了，“马齿渐长”表示岁数逐渐长大；“马齿徒增”表示自己年岁白白地增加，学业或事业却没有什么成就。庾信《谨赠司寇淮南公诗》：“犹怜马齿进，应念节旄稀。”姚鼐《毛俟园用仆＜看桂＞前字韵作诗见贻因复答之》诗：“君辈论文推马齿，世间相士贵鸢肩。”
成语“唇亡齿寒”而是从故事中“唇竭而齿寒”来，嘴唇失去，牙齿就要寒冷。比喻关系密切，利害共同。成语“唇齿相依”则是从故事中“辅车相依”变换而来，比喻关系密切，互相依存。
（杨新华 译评）
